吴川有些感慨,年方十七的少年,皇兄皇弟都在宫里宫外玩乐,偏偏要他去那荒草连天,黄沙漫天的西疆。
他培养了两个实力强劲的臭小子,个顶个的强,可到这时候,他还真是舍不得,行谨的皇家命运自难决,福祸相依,可上天亏了行谨的福啊。
吴川和梅素溪回到石桌时,都恢复常色,却比平时更热切些一个劲的给三人夹菜。
一顿饭在叶奈一的玩笑声中结束,只是饭后,梅素溪和老头儿在院子里愣神的模样,让叶奈一蹙紧了秀眉,她不是傻子,她知道阿瑾要下山打仗了,但是只有她现在能逗大家都欢乐一时,她讨厌分开的氛围,她也同样害怕姜行谨去战场。
梅素溪单独叫了叶奈一,夜晚的寺里,有薄雾弥散,梅素溪点了灯,像刚领叶奈一来这里时那样牵起叶奈一的手,“真快啊,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柔和的灯火下,是个手如柔荑,肤若凝脂,唇似樱红的姑娘,已经不难看出日后蛊惑人心的模样,蛊琴本就擅夺人心智,再配上这俏脸,蛊便真真正正开始发挥了作用。
“奈一,你还不能下山,叶将军在战线上,你娘书信让你安心在此,潜心练琴,待战事安定再回去,你娘和我也相识多年了,她给你这安排也定是为了你好,师傅知道,你也放心不下行谨,可他出身所受限制……”
梅素溪顿了顿,看着叶奈一,“他是皇家人,是清妃的儿子,是南都七皇子。”
暗处有个人影颤动了一下。
叶奈一的头瞬间抬起,嗓子发出来一个音节却停下了,她在这待了这么久,她居然才知道,姜行谨是清妃的儿子。
自她记事起她就知道清妃,伶妃两人,十八一同入宫,四年内分位又一同升至妃位,升至妃位后第二年同生子嗣,都是儿子。
她娘说,在官家夫人中流传一句话,宁惹皇后,不触清伶妃。
清妃比伶妃要早一个月诞下子嗣,清妃之子为三皇子姜时年,时有今朝喜,年有今日和,是皇上亲赐的名。
伶妃之子四皇子姜初卿,也是皇上赐的名,这二字是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,作诗最喜的字,两月之内现两位皇子,又是丰年,皇上自然龙颜大悦,封赏无数,以至于直到如今,三皇子四皇子地位极高,不亚于太子。
皇帝年事已高,不可避免的,还有皇位的纷争。
大皇子太子殿下姜祈风是皇后所出,老二慈宁公主是南都唯一的公主,只是十八便被送到北域当了王妃联姻,六皇子姜璃也是皇后所出,与姜行谨相差一岁。
阿瑾,你千万要安好。
……
天气转凉,山下的城镇热闹非凡,大红的灯笼挂满了街道,红纸落上白雪,颜色又深了几分。
姜行谨去西疆了。
年末来的太快,冬雪遍地,快的叶奈一感觉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姜行谨再说些什么。
姜行谨出发的时候摸摸她的头,递给她一支金钗,上面雕着精致小巧的琉璃鸟,她轻骂他可真俗气。
他说,“我要去同西疆打仗了,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继续跟着师娘好好学吧,不准偷懒,我回来要检查你。”
叶奈一从小到大没带过这种偏向华丽富贵的钗子,接过来也不带,就攥在手里,声音有点哭意,“西疆人都长的人高马大的,你打的过他们吗?”
姜行谨失笑,凑近她耳边问:“你是不是看不起我?等我回来要是封个王,就领你去王府瞧瞧。”
叶奈一给他结结实实来了一拳,眼眶又红又半带着生气,“还没封王瞎说什么,你要是去皇宫这么说话就要进地牢了,我可不想去那看你。”
姜行谨说:“这有什么的。”
不等两人玩笑,外边进来个嬷嬷,面容较为和善,弯腰行了礼,“七皇子,您该走了,娘娘在宫里还要见您一面。”
姜行谨四处张望了一下,眉头微皱,贺沉年不至于今天不来送送他吧。
静默了一小会后,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影。
贺沉年还真是不靠谱啊。
最后姜行谨笑着朝叶奈一挥挥手,“我走了,好好练琴。”
叶奈一点点头,目送他往外走。
那一年的冬风还带着暖意,可能是叶奈一沏的热茶,可能是叶奈一的琴声绕梁不绝,亦或是不散的缘缠着青山古寺。
在姜行谨合上沉重的木门的时候,叶奈一恭恭敬敬对着门的方向跪拜行了大礼,垂眸低语:“恭送七皇子,七皇子定安南都。”
声音被吹进来的风扰散了,姜行谨的身影也消失了,她还有点怅然若失,朝夕相处了几年的人,怎就突然去战场了。
同时她抬头,看到寺的高墙上有一道人影,衣袂翻飞,迎风而立,那人朝外面举了举手里的剑,一向冷酷严肃的脸上颇为难得的笑了笑。
叶奈一起身看了看,是贺沉年啊。
“奈一。”
梅素溪从身后揽住她,一低头看见她眼里水光都溢满了,“哎,你这丫头,咋还哭了,终于把那臭小子送走了……”
边说着,梅素溪也红了眼眶,双手的薄茧摩挲着叶奈一的脸颊,“你莫辜负你爹娘一片苦心,回南都之时师傅不求你大富大贵,你只要平平安安的,先过好自己,再帮衬着点行谨就好。”
叶奈一抱了抱梅素溪,她没什么野心和企图,安乐一生足矣,她爹是个武将,对她也没劳什子的要求,撑的起叶家的门面,担得起叶家嫡女的身份,她的责任无非至此。
“师傅,西疆远吗?”她想问问,若有机会,她会去那黄沙里看看,他征战过的地方。
梅素溪怔愣一瞬,然后用力点点头,“远,太远了。”
自那日过后,向来小孩子般的叶奈一突然顿悟了似的,早起晚睡,没日没夜的练琴,和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同,一首曲子不练熟便不停下来,蛊琴不熟便伤身,时常弹到指尖浸出血迹,染的琴弦都有了几分暗红色。
不过几个月的功夫,叶奈一的手便伤痕累累,只稍一使劲,本白嫩软香的手指就疼到骨头里。
“大小姐,你需要休息。”
贺沉年沉声拽住叶奈一的胳膊,这是贺沉年第一次做了违背叶奈一的事,叶奈一动了动没能挣脱。
贺沉年手掌宽大,拽住叶奈一胳膊不让她碰琴,面色冷峻,再次重复: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叶奈一堪堪到贺沉年胸膛的高度,她仰头看看贺沉年,这是第一次,他这么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