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学所在处,当为大唐培养人才之地;虽规制上不及府郡,但毕竟也是一县教育之根本,历朝君上都为之多有看重。何容稍许的恣意妄为、喧嚣尘上!
可学堂内总有些理不清的污泥浊水,学堂外亦不乏失公允的翻云之手。
就如台下那名唤作马启的学生一般,其身边时常围有二、三人,俱是才学平平、品性不佳之辈。平日里对于师长所说之话,惯是阳奉阴违;而对于学内同窗又多有欺榨,据闻尤以陈麟等几人饱受其害。
以礼约之:其状似应同,但待转身后又复为其往。以律束之:言及犯必惩,明令处之却从未受其罚!
找至县学内负责律纪的廖大,质问其为何不予责罚屡犯过错之学子时,才得知马启为县衙中典吏马丕的独子。其家中平素娇惯,致使其幼时顽劣不堪;待稍大后又惹邻里鸡飞狗跳,至今时更是变本加厉的欺压良善。但其非是痴傻之人,对于权宦之家,每每总会避及;故虽多有胡作非为,但只是祸及贫寒之家。初时尚多有人登门讨要说法,怎奈其祖母百般袒护;待之马丕任职典吏后,众人更是敢怒而不敢言!
韩博士至此才全然明白,为何这厮敢如此的有恃无恐。
既罚处不得,也开革不了,腹气如鼓!
学堂外:申请购置书籍典文,总是推三阻四;几处房舍年久失修,报之后也不见维护。倒是总有些衙中吏官,对县学指手画脚;今天推来一个不着边际的学子,明日送来一堆低劣的文墨。
正事是取之不得,歪理却推之不了,腹气再如鼓!
韩博士面色铁青状似寒霜,此刻的心情显然已糟到了极点。县试提前半月本就不合惯例,尚有少许书文未曾授及;而台下马启等人又呱噪着胁迫自己,欲取消他人应考名额。加之门外又有人大声高喝,全然无视此内乃是县学之地。
刚想厉声斥责,却待看清来人是谁后,生生的憋了回去。旋即急急站起,并向门口处躬身行礼道:“长史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当是某的罪过,还请责之”!
陈麟循声望去,但见门口之人年约五十岁上下,其神采奕奕、面正口阔,虽年岁已高但腰背却俱是挺直,颔下一缕长约两寸的花白长须,神态间又似有几分祥和的儒者气度。头冠软脚幞头、身着圆领素白色长衫,腰间系一条浅黄色皮带,上面挂着四、五样小件,因离之较远所以看不清其为何物。心里思忖着:“中县长史、白色长衫、浅黄腰带,这来人怕只是个连九品都够不得、尚不入流的小吏!但从韩博士对其恭敬有加的言行来看,其人要么在临安县内主管教化,要么两人私交甚笃”!
身侧的王胖子轻咳,而后低声笑道:“郭长史来了,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”!
“此话怎讲”?陈麟满脸疑惑。
“三郎往日里不喜打探这些,加之平时往来县学之机颇少,而每次匆匆赶至后俱是忙着写写抄抄,自是不知个中隐情”,薛平亦凑了过来。
“郭长史其实在十数年前亦是县学管办,其平日素来沉稳,当时文堂内学风鼎盛,故人才辈出,颇得上官器重,后因功受赏调至县衙内做了长史,并主管本县的教化之道”。
“韩博士其实亦是郭长史当年的学生之一,听闻其学识与品行俱佳,长得又是一表人才,本以为会前途无量。但谁知其学问广增后,但性格却依旧刻板往直、不懂圆滑变通;以致于坚守己见,在郡府中得罪了上官,好好的一份差事也丢了,又被贬回了县里,潦倒了许久。最后是郭长史好一番上下疏通运作,才将韩博士举荐到了县学当中”。薛平的一张黄脸上,满是高深莫测的样子!
“原来如此,倒是让人不禁唏嘘”,陈麟轻叹。
“哪有这般简单”!见四下无人注意此处后,王胖子又做出一副神秘之态。
“此前族中的一次饭席间,某听叔父言及,郭长史的幺女婿在山南道节度使帐下任幕僚,好像颇得赏识。因此番平常人不为所知的关系,在层层疏通之下,郭长史才能于府郡打压之下,依然捞出韩博士,并委以县学管办之任”。
其实这其中还有一层关系,汝等皆不知:“若郭博士接管县学,则势必顶下前任;而被顶下的倒霉之人,正是马典吏的内弟”!
“此话当真”,薛平显是极为感兴趣。
“当然!不过那马典吏内弟端不是什么好鸟,胸中不仅无才不说,品行更是奇差,听说前些日子去妓寨中染了花柳病,好像症状还颇重”,王呈奕谈及这些,可比吟诗弄墨时可欢快的多!
听及至此,陈麟心中思忖道:“因为郭长史的明暗一番运作,韩博士最终上位,成功顶替了马丕小舅子的职司,所以马家上下的心中皆因此怀恨在心。偏又忌惮郭长史身后那捉摸不透的背景,故只能对韩博士施些手段。儿子明里不敬师长,老子暗里找事使坏;还真是完美印证了,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”!
其后又是一叹:“很多所谓的象牙塔,其实也只有表面是白色而已;千年前后皆是如此,利益若在其中,自然少不了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”。
而此时,学堂内靠南侧窗的马启等人,也在交头接耳。
“这老不死的今日怎么来了”?马启愤愤低声道。
“这老杀才已然没有几天好活了,大郎端是无需忧虑”,一个高瘦的狗腿子谄媚附和。
“某等无需怕他,且观其有何为之,然后再做计较”。马启虽嘴上强硬,但其心里倒是有了几分隐忧;只是为了不落色于人前,故强撑而已!
“韩博士,不知某此番前来,是否有叨扰之处”?郭长史叉手礼回,只是未躬身而已。
“自是没有”!
“如此就好”。
“堂内俱是本县英才,端的是人才济济,老夫甚为心喜。只是日前自郡府发来文涵,告知本年的县试需提前半月开考,汝等可有信心金榜题名乎”?郭长史面向众学子,和声问道!
某有之!
某亦有之!
堂下登时群情激昂,满是热血沸腾之声...
郭长史满意的点了点头,稍待后,以手示意众人归于安静。
“值此佳时,作诗咏志以显胸怀,汝等以为如何”?
“此议甚好,某赞之”!
某附议...
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