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历三十二万年太暮日。许多资历老的神仙都知道今日要发生件大事,大到足以载入神族史册。
今日昆仑的最后两位神君将要归位,众神是既期待又忐忑。这事儿本不该惊动地府,毕竟过去的仇怨摆在那儿。可自打地府那位与九重天重新定盟,这些年来关系倒也维持得不错。此等大事若不给地府下帖,似乎不合礼数。
于是天界将这烫手山芋直接扔到了地府手中。总归邀约是下了,来不来就看地府的气量了。
为这事儿,天界好些神仙暗中开赌。赌那地府的鬼会不会出现在宴席之上,若是接下帖子,又要派谁来。
如今地府新上任的阎王脾气那是相当不好,比起上任阎王的冷淡,他多少有些不留情面的意思。说起来,天界是不愿意让他做阎王的,本想着在地府物色个刚死的鬼,毕竟也好拿捏一些。可这位背靠大树好乘凉,别说鬼族、就是魔妖两族也都愿意站在他身后。所以这九重天在重压之下只得任由他做了新的阎王。
做了阎王就做了阎王,他却死活不肯按着规矩被挖去心肝。然九重天早与地府止息干戈,这万年来彼此都还算安然,也不愿意就此撕破脸面,于是也只得作罢。
这样难缠的人物,谁能想到他会接下帖子?于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神仙都下重注赌地府不会赴宴。岂料那阎王闻信,不仅接了帖子,还答应亲自出席。
于是一众仙家赔了个底儿掉,是苦不堪言。
太琴暮宴当日,好些神仙翘首远望,想亲眼见见这位阎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人物。最后还是几个守门的神将出面,才疏散了人群。
话说那八重天的神姬玄英自幼身染恶疾,不得不被送到东故山,终日以玉京池的水调养身体。一去三万年,不日才返回天界。此时瞧着一群交头接耳、不甘不愿离开的神仙是不明所以,于是问随行的小仙娥道:「这阎王是什么样的人物,如此了不起?」
小仙娥道:「小魔君啊。」
「谁?」玄英一愣。
小仙娥重复道:「是小魔君啊。」
玄英终于听清楚了,点头道:「魔族的事,我在东故山也有所耳闻。原是九阎涧出来的,怪不得如此大的排场。可是魔族的人为何做了阎王?」
小仙娥连连摇头:「不是的,这小魔君不是魔族,而是鬼族。」
「鬼族?鬼族为何要叫魔君?」玄英问道。
小仙娥又道:「因为他的义父是九阎涧的魔君骆无极。」
玄英嘴巴微微张开,顿了数秒,说道:「阿浅,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?」
小仙娥抿嘴一笑,讲道:「这个小魔君啊,名为林斡,是前任阎王的儿子。出生在地府,又整日与魔族厮混在九阎涧,上天入地不在话下,他…」
「阎王的儿子?」玄英原本平静的面容忽然一扯,眼珠儿差点掉出来:「地府的阎王不是被挖去了心肝么?竟然娶了亲?」
小仙娥叹了一声儿,眼里的羡慕已然掩饰不住,摇头道:「神姬你是不知道,两万年前阎王娶亲,声势浩大。新娘自九阎涧出嫁,黑白无常引路、牛头马面抬轿,十里红妆赴黄泉。时正值那黄泉铁树开了花,百鬼夜行,地府热闹了好些日子。啧啧…诶…没有心又如何呢?有些有心的狗东西还不如那没心的阎王。」
「真是奇闻。」玄英暗自慨叹。
叹罢,玄英又问:「不知娶的是何人,如此气派?」
小仙娥道:「帝鸢。」
玄英又是一愣:「帝鸢?那幽冥十三凶煞之首的龙阁帝鸢?」
玄英在东故山的时候,闲来会看看《上古志》打发时间。那《上古志》不是正史,记载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秘闻。帝鸢归来这样的大事,风自然也吹到了东故山,只是她怎么记着书上写着那帝鸢是鬼王荻珏的旧相好呢?
于是玄英再次与小仙娥确认道:「你说的可是那位归来后与九重天定盟的龙阁帝鸢?」
小仙娥点了下头:「正是那位,昔日若…」
「我母亲名为林拂。」
小仙娥说着,玄英听着,认认真真之际,耳边忽然响起这样幽沉短促的一句话。
玄英和小仙娥皆吓了一跳,一抬头,正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冷眼盯着二人,一股形容不出的寒气仿佛能直接把人的头给拧断。
小仙娥一哽:「阎…阎王大人,失敬失敬。」
林斡嘴角微动,没好脸色道:「我说你们天上的神仙真是好笑。昔日那龙阁帝鸢分明为你们亲手所灭,如今却定要坚持认为她还在世间。怎么?难道当初是爱之深才恨之切么?」
小仙娥哑口无言。
林斡又道:「我劝你们管好自己的嘴,我母亲为人宽厚和善,不与计较。我可不同,我这心肠不好,度量也小,听不得别人将我母亲的事迹全然算在那帝鸢身上。若有下次,我不介意在地府死簿上划弄几笔,送某些管不住嘴的神仙归西。」
小仙娥差点忍不住打出个嗝来。这小魔君的母亲,不论是帝鸢也好,林拂也罢,总归从来都不是个宽厚和善的主儿。这些年来谁人不知?阎王殿里的那对夫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