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也不喜欢在祖母跟前长大的我。
她自小对我感情不亲厚,庶妹原本是府中的姨娘所生,姨娘生她难产去世,她怜惜庶妹可怜,恰巧又没教养过女儿。
庶妹顺风顺水的在母亲跟前长大,母亲疼爱她,哥哥喜爱她,就连弟弟们也围着她转。
那时我还未掌家,府中的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,若不是我在京都颇有口碑,难得父亲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儿,让我不至于被恶仆欺主。
从前我在意谢府的名声,庶妹犯了错,我去帮她上善后,处理,弟弟们犯了错,我去帮他们赔礼道歉,遮掩痕迹。
无论府中出了什么事,我都会尽可能让这件事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绝不可能让谢府名声受损。
直到这次,他们还像从前一样,父亲责怪我,母亲怨我,妹妹哭哭啼啼,却没想到,这次我放弃了。
我的好母亲,一心偏袒庶妹,只怕她忘了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,而我的父亲,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和家族的利益,是不是他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?只要能为他带来利益,谁都能是他的女儿。
整个谢府,早就已经腐烂不堪,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,再多的努力也掩盖不了它腐朽的味道,既然都烂透了,那还需要遮掩什么?这谢府名誉,谁爱要谁要,我不在乎。
这谢家嫡女,谁爱当谁当,我不屑。
这偏心的家人,谁爱谁要,我不稀罕。
4很快,谢长月抢嫡姐未婚夫这件事就传遍了京都,尤其是我那日话说的暧昧,京都近来又流行话本子,剩下的话就由各家贵女自己遐想。
如今谢长月出门去赴宴,旁人看他的眼神尽是暧昧,京都的那些贵女一个个都离她远远的,生怕坏了自己的闺誉。
谢长月在外面受了气,回来就是找母亲哭诉。
母亲心疼她,就想起我来。
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,都是我的错,这不是他们以往以来一贯的处理方法吗?母亲院子里的嬷嬷来叫我,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,早早就做好了准备。
还没等她用长幼尊卑来教训我,我早就面色惨白,步履蹒跚的出了门,任谁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,堵的她只能眼巴巴假装关心我几句。
我还没进门就昏过去了,母亲担忧的让嬷嬷叫大夫,我假装虚弱的睁眼,一张口,污垢的鲜血吐了母亲一身。
母亲的脸色难看的凝固了,下一秒就离得我远远的,生怕我再给她吐上一口,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嫌恶。
她急忙打发了几个丫鬟,将我抬回了院子,让我安心静养,不要操心府上的事,旁的没再多说一句。
我乐见其成,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第二日我就以生病为由,无力掌家,将府中的账本交给了庶妹,美其名曰庶妹明年便要出嫁,也该学着好好管家。
谢长月平日里只知花钱如流水,完全不知何为节俭,让她掌家,不出一月,这谢府怕是要喝西北风了。
她高兴的接下账本,母亲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,她对下人们趾高气昂,好似自己已经成了当家主母。
父亲知道了这件事,也连连夸好,说她明年就要嫁进定国公府了,是该好好学学,到时候定国公夫人也好将掌家之权交给她。
父亲本想让庶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请教我,又想起我如今病的正重,派人送了两支滋养的药材。
可惜谢长月看不懂账本,不知道家中的丫鬟小厮是如何敷衍她,还以为自己管理得当而洋洋得意。
没人发现府中的落叶总扫不干净,精心修剪的绿植变得斑驳,府中的伙食越来越差,丫鬟婆子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光鲜。
直到母亲的膳食中出现腐败的菜叶,才发现一切不正常起来,原先清幽雅致的谢府,如今变得门庭寂寥,萧条破败。
5谢长月只知道一个劲的哭诉,说自己看不懂账本,说府中的老奴是如何欺负她,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。
母亲心疼她,哪怕是她的错,也会想办法帮她圆回去。
母亲本想严惩府中的奴仆,不查不知道,府中的奴仆大大小小基本上都参与了,总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发卖出去,只能挑其中带头的几个人将他们发卖了,其他人惩戒一番。
掌家之权就回到了母亲手里,我这时才想起好像漏了两本账本,一本支出,一本结余,谢长月之前只是府中有钱,却不知府中有多少钱,她挥霍无度,原本单薄的家底基本被她掏空了。
我让青儿将这两本沾染鲜血的账本交给母亲,母亲本想责骂我,看到上面的丝丝鲜血,就噤了声,只吩咐让我好好休息。
母亲许久未掌家,许多事都极为生疏,她也曾拉下脸面派人来找我,一找我我就口吐鲜血,毕定血溅三尺,每每都吐了她满身。
找府中的大夫来问,大夫说我需要静养,见不得风,母亲就不敢来找我了。
府中的下人最是喜爱嚼舌根子,只需要将那么几个口风不严实的派出去采买,不出半日,什么消息都传得出去。
这不,谢家刚发卖了几个奴仆,就有人传闻说是谢长月做错了事,将错误推到下人身上。
那些贵女本就因为换亲一事,对她没什么好感,现如今又是如此一个自私自利之人,瞧着风光满面,倒是没脸没皮,毫无担当的。
堂堂一生清正的谢太傅,家中的教养似乎也不怎么样。
这话传到父亲耳中,丢了他的面子,谢长月被父亲下令禁足家中,无论她怎么撒娇都没用。
她在外面受了气,又受了父亲批评,心中怨气颇大,就要来找我算账。
可她死活也出不了院子,父亲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,这次是铁了心,要她禁足。
当天晚上父亲回家,难得想起我,亲自来我的院子里见我。
我拖着病躯到了他跟前,行个礼就咳了三回血,直说我这身子不给力,倒让父亲见笑了。
父亲神色不变,看我的眼神中反倒多了几分探究,毕竟我这段时日变化太多了。
“长薇,从前你可是最在意府上名誉的人。
”“你母亲如今管家不顺,你还是应当好好辅佐辅佐她。
”父亲,原来你也知道,我曾经为这个家中做了些什么!幼时被父亲接到来京都,陛下欣赏父亲的文采,授予陛下太傅之职,教导宗室子弟。
父亲那时已在京都上任几年,其实已经站稳脚跟,母亲却说父亲根基不稳,要谨言慎行,恭良娴熟,切不可丢了父亲的脸,辱末谢家的门楣,父亲这个位置的人,最注重清誉,清誉是能夺人性命的。
我虽听得懵懂,但也不愿让母亲失望,更害怕父亲出事。
是以刚入京都的我,行事越发小心谨慎,不敢出一点差错,比本就生活在京都的那些贵女还要挑不出错来。
就这样,谢府的声誉就像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,让我日复一日的谨慎,也让我被束缚了手足,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这方天地。
而此刻,我抬头看向父亲,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疲惫。
“父亲,女儿细心谨慎一辈子,害怕母亲失望,害怕在外丢了父亲的脸,连累整个谢府,从不敢任性妄为,事事警醒自己,到如今,身心俱疲,已有油尽灯枯之象,如今不过是想安心静养,如果父亲执意要女儿拖着病体去掌家,女儿也不敢不从。
”父亲沉默了一会儿,我终究还是他的女儿,开口说:“胡说些什么,你还年轻的很,现下好好将身子养好,便是你最重要的事。
”我凄惨一笑,不再言语。
父亲又待了会儿,拂袖离去。
走之前留了一句。
“掌家之事,日后再说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