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枝,孔雀尾,白豆蔻,人参,木香……
“哎呀,这些宝贝显然不是武昌府本地的物产,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……”躲在树梢后的陈木看的啧啧称奇。
那些士兵显然也是看出来了,一个镇抚惊讶道:“这些马匪看来是走私犯,这些东西只有北边的边镇才有。”
指挥使皱眉道“这些马匪竟然携带鞑靼才有的东西,看来买主来头不小啊,这些宝贝是留不住了。你拿空箱将人参收起来,至于剩下的,交给都司大人处理吧。”
那镇抚暗叹可惜,和几个士兵取走人参等常见的珍宝之后,便将箱子封好了。
指挥使说完看了眼地上死透的马匪,转身离开,“将这破庙烧了。”
一百来明军来匆匆,去匆匆地离开了,只留下一场大火在那烧着。
树梢后边陈木经不住热浪,等到这帮凶神走远后才跳下来,骂咧咧道“这帮缺德鬼,竟把庙给烧了,里面还有我的卧舍呢。要不是今儿个打算进城里找个生计,还真儿要在这野外过个一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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渔舟唱晚,川流不息。
大江上,各种画舫,运兵船,黄篾舫和二楼船在武昌府临江口岸进进出出。
其中最热闹的要属运送官物的马船,口岸码头上的民夫们熟练地将熟铁,白麻和桐油往船上装卸着,这些官物将会沿着大江一路北上,送到京畿重地。
一艘底长五丈,阔九尺的三桅篾舫上,孙富怀和武昌府同知吴天看着络绎不绝的船只,笑道:“只要吴大人将这些人参给卖出去,利润你我五五分,怎么样?”
缠着乌角腰带,顶着平翅乌纱帽的吴大人没有马上回应,而是好奇道:“孙大人作为武昌左卫的指挥使,为何要找下官呢?大人完全可以自己销掉。”
这名为孙富怀的指挥使恰是陈木那日见到的武官,此时携着一箱人参委托吴天卖出去。
指挥使今日并未穿着武袍,只袭着一身铜钱纹员外袍,活生生一个商人模样,他打量着武昌水口,笑道“吴大人也清楚,孙某靠着祖上的庇荫,才承袭了这份指挥使的营生,今后还要传到儿子那里,可不想因为这点人参给御史大人惦记着,要是因为这点银子将指挥使的世袭给丢了,那孙某死后都无脸面见祖宗啊。”
听到孙富怀的话,吴同知倒是点头同意,“这话说的在理,世人都看到世袭的好处,却不知其背后的弊病,流官出了纰漏,大不了贬谪其他州县重新来过,这世袭官要是被撸了,可是永是不得翻身啊。”
吴同知说完后,又看了下人参,“行,既然指挥使看得起在下,吴某便接下这份活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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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涛骇浪,一泻千里。
千里碧水,一眼望不见尽头,犹如丝绸一样舒展,舞动出一层层涟猗,从高空看,中间缀着一条武昌锦鱼,因为金针银线,锦鱼显得娟秀又肥硕。
这锦鱼,就是大江上的武昌府。
武昌府大街上,买卖昼夜不绝,有戴着三小髻,穿着窄袖褙子的女富户经营着祖上传承下来的铺子,贩卖着细画绢扇、细色纸扇、漏尘扇柄、异色影花扇、销金裙小样儿,更有身着葛布短褐的武昌渔人就地取材,买卖江鱼、石首、时鱼、鲳鱼、鲚鱼、白蟹、河虾、田鸡等物。
又有穿着狭领绢布,袭着长袄长裙的小妇人,叫卖着铙子、木梳、篦子、刷牙子、漱盂子、领抹、针线。此外,街巷小民之家,多无坑厕,只用马桶,每天都有出粪人的倒腾去。
大街一侧矗立着一幢瞭望塔改造来的黄鹄楼,楼下城墙更是挤满了商铺客栈,无数个外乡商旅进进出出,这时,一个穿着破烂的流浪汉来到了这里,陈木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补丁,又看了看客栈上的价牌,叹了口气,走到旁边路肩上,拿出陈瘸子留给他的破碗儿干起了老本行。
一丈外街头正在踩高跷卖艺的兄妹,听到动静看了一眼,笑道:“陈木,怎么今儿个来这么早,这不像你的性子啊,是不是钱都花完了,要不跟着我们兄妹踩高跷,铜子比你那多多了。”
陈木看着这对儿踩着高跷连续空翻的裘正海和裘正雨:“裘大哥,裘小妹真棒,这玩意小子可学不来,只能吃这个乞丐饭了。”
围观百姓或许看的高兴,连忙往地上的铜盆扔铜子儿,高兴的两人顾不上陈木了,连续翻了几个跟斗,就在裘正海最后一个高跷腿落地时,高跷腿被人一脚踹开。
“散开!散开!这里不许卖艺!”
看到来人,百姓一哄而散,全都跑开了,摔在地上的裘正海也不顾得铜子,匆匆捡起铜盆和妹妹离开,陈木发现来者不善,也站起了身离开,来者是一群青衣帛帽的小厮,扛着几张大桌和木箱,为首的两人,皆是穿着一袭铜钱纹长袍。
喝声的那人长着一副黄麻子大脸,此时吩咐一众小厮将桌子摆好,从木箱取出一堆金赤色的东西陈放好,看这模样,显然是要当街贩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