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大唐尽命、为上官尽忠、为师长尽信、为家人尽孝,为邻里尽义”!
某身边同窗,秉性上多是宽厚之人。“其中尤以王呈奕重情重义,薛平尽忠尽孝;每遇困苦之事,王、薛二位同窗俱会尽力施以援手”!
“哦,原来如此”,陈宪故作惊叹之状。
“当告知司库,明日予宋夫子私塾赐些绢帛钱资,以示朝廷不吝恩典,五郎意为如何”?
“陈县令此举,当是甚好”,某尽应之!
“王呈奕,听闻汝重情重义,某甚喜;可有何妙事,需快快讲来,众人也好明之”,陈宪循循善诱道!
“回县尊:某所做皆为小事,如遇幼鸟坠于树下助其返巢,同窗家境困苦稍以接济,家中佃农遇上灾年时,则酌情免减其租赋,而路遇寡妇担水吃力时,亦助其绵薄之功而已”。王胖子起先说的颇为郑重流畅,待惊觉自己失言说出帮寡妇挑水后;便不敢再说话,只是涨红了那张肥脸,耷拉着头呆坐在原位”!
王文嗣本来还想着,在自家子侄一番表现后,趁势表明两人的身份;以期既可以做到举贤避亲,又因在县令追问时才不得以告知实情!可哪曾想,这憨货却说出此等不雅之事。登时就面如寒霜,扭头望向一边!
陈宪初时听闻王呈奕所述,虽觉其略有稚嫩和浮夸,但纲线俱上,遂装作点头轻勉;然当听到其帮寡妇挑水时,也不由得愣了一下。转头望了一眼气鼓鼓的王县尉,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!
薛平见此状,顿觉机会已至。自己平日饱读诗书,此时正是承上启下之刻;以孔圣人教化之音,润化万物于无形。既救同窗于危急,又展博才于官上。如此所为,岂不美哉!
只见其身子向前一躬,执了一个叉手礼,继而轻道:“子曰弟子入则孝,出则弟,谨而信,泛爱众,而亲仁,行有余力,则以学文……”。
预想中的满堂赞许,未曾见到半个。反倒是王县尉方才转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,但看到的不是和善,而是怒目圆瞪;而陈县令面上不带任何表情,不笑亦不怒。就连原本涨红脸的王呈奕,也脸色煞白,气鼓鼓的看着自己……
观此情形的薛平,声音越来越小,进而几若蚊萦!
自己方才的那番话,确实出自《论语·学而篇》,背的也没错呀!可为何两位上官,俱是一副面如冰霜的表情?虽说夹杂些私心,可确实也有助同窗脱困的用意;为何王呈奕这货,也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……
陈麟心里暗叹道:“薛平啊、薛平,说你什么好!引经据典也要看时候。”单独将《论语·学而篇》说出来完全没问题,虽未必会获得赞许,但也不至于引来怒意。只是方才王呈奕无意提及,自己有帮寡妇挑过水的壮举;你后脚就在两位上官面前,陈述孔圣人认为年轻人该有的行事标准。这不是陷上官于两难,置同窗于泥沼中的愚蠢行径吗?
本来仅是走个过场的普通领导谈话会而已,先一番歌功颂德,再勉励赏赐一番,顺便混个脸熟,双方都皆大欢喜。可哪曾想,竟被身边这两个憨货,弄得个不上不下的局面。
遇到猪队友,真的很惆怅!
陈麟清了清嗓子,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,继而朗声道:“夫子时常教导某等坐下弟子,居家要孝顺父母,外出要尊敬兄友,做事谨慎,说话守信,与人相处友善,亲近仁德才贤。待做至这些后还尚有余力,则再去学习知识”。
面如死灰的薛平偷眼瞧向陈麟,心道某方才刚刚说的就是这个,两位上官什么反应汝是看不到吗?居然又说一遍,想要一起赴死吗?
“某两位同窗,平日里俱是谨遵夫子教诲。薛平方才言及是实,而王呈奕所说却为虚”!
众人闻听王呈奕所说有“虚”,皆是一愣。
王文成县尉低声问道:“虚”从何来?
“启禀两位上官,王呈奕所言“助寡妇挑水”谓之虚也!仅是助其家中幺儿相担,却因该幺儿尚小,不知名号,故说之为“助寡也”!若某遇之,亦当同助为之”。
“以孔圣论言为依据,以现实成达为目标;相辅相成之下,有理亦有据,如此方为知行合一也”!陈麟神采飞扬,轻声说道!
“甚好,此子当荐之”!赞许声由厅内传至外廊,引得刚从衙外归来的县令夫人与婢女,俱驻足从窗缝处向内窥视。
王呈奕抱以五体投地的感激之色,而薛平也渐从惶恐中安定下来,侧目望向陈麟时,眼神中充盈着佩服与困惑!
“知行合一,谁之论也”?
王文嗣摇头表示不知,众人继而把目光齐齐投了过来!
腿都快要麻了,正好借此机会起身,以活动一下血脉。
站于厅内,一缕阳光恰好从窗棂处透了过来,映至陈麟身上;青春热血、身姿挺拔、容貌俊朗的少年郎君形象,忽的跃然于众人前!
陈宪与王文嗣四目相视,俱是读懂了对方的心思;而驻足窗外的陈夫人,心底也自有一番计较。
陈麟躬身施礼,继而言之:“自古道,行易知难;读万卷书,不如行万里路。此话有其理,但某观其却并非所言全据”!
以书为目,务求有生之年尽学其知;以心为足,将天下万水千山尽揽于胸怀。
将先贤所著典籍尽学之,此为致知;将我唐山川河海尽见之,此为格物。如此格物方能尽其用,致知方能尽其理。不然只知不行,犹若酸叟;仅行无知,其类白丁。
知行合一,格物致知,方为所学正途!
“此谨乃某之所想而已,多有唐突不通之处,还请二位上官斧正教之”。
一番言辞后,厅堂内外皆寂然……
薛平和王呈奕是明显跟不上节奏的懵圈状态,而两位上官俱是为其话语所惊叹;至于窗外的陈夫人及婢女,则是非常单纯的,觉得这个少年看的特别舒服!
良久后,陈知县缓缓问道:“汝当真仅十五岁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