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原以为一切很快就会结束,却没想到又耽搁了好几日。自我们将小弗珠带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别院,等了两天也没等到寻渠。
「这地方…有这么难找么?」我有些懊悔,早知道再将陷阱布置得简单一些了。
在小弗珠的书房中,我与阎王隐了身,悄然躲在房梁之上,暗中窥视着这房间的一举一动。
房梁上空间极小,我与阎王离得极近,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我盯着房间弗珠的头顶,聚精会神,一个抬手,剑柄却不小心打中了阎王的头。
我似乎听见一声极为压制的咬牙的「咯咯」声响。
「抱歉。」我咧了咧嘴。
「荻珏说过,隐身之术,骗不过寻渠的。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?」阎王说道。
我依旧盯着弗珠,低声儿道:「我们将弗珠藏得如此隐蔽,他找来就要费些功夫,五感六觉都达到了最高的消耗,一时错乱都是有的。」
阎王有些无奈,微微侧头看着我道:「你又在赌。」
我不骄不躁,轻轻一笑。
长夜漫漫,我与阎王低声儿闲聊,我的声音细若游丝,阎王要么「嗯嗯啊啊」简单回应,要么说几句极其无聊的笑话。
不知在那房梁之上待了多久,终于,我忽然感觉到耳边有丝丝声音划过,似有似无。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跃于鼻息处,短暂停留,便又消散在空气之中。
「嘘…」我伸出手指。
果然。
不大一会儿工夫,那门甚至没开,寻渠便出现在了这书房之中。
他目不斜视,直勾勾盯着那背对着他站在架几前的小弗珠。他的脚步轻缓,几乎没发出一丝声音。那小弗珠也很配合,活像失去了五感六觉,乖乖站在原处。
我屏住呼吸,不错目地盯着地面上的一举一动。
寻渠距离那小弗珠愈发近了,就在他那惨白而细长的手向小弗珠肩膀抚去之时,小弗珠忽然回过头,一把抓住寻渠的手臂。
寻渠眼神骤然锋利,右手伸出掌去,那小弗珠一个侧头躲过一掌。
就在这个时候,荻珏忽然推门而入,高呼:「兄长住手!」
但这四个字显然是屁用没有。
就在寻渠分心回眸的功夫,那小弗珠的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笑意来:「寻渠吾弟,我来凡间历劫,你也穷追不舍,难道如此舍不得我么?」
「你…」寻渠怒目圆睁,怔然片刻,阴沉道:「你不是弗珠!」
小弗珠笑了起来,再抬眼,那张脸忽然变了,变成了骆无极。
「真是沉不住气。」我一拳头锤在房梁上,这时候寻渠终于发现了我们。
「动手!」
我一挥手,与阎王飞身而下。
我们几个很快扭打在一起,现场一度混乱,直到荻珏将我们分开。
寻渠的目光越过其他人,盯着我轻笑:「这就是你说的好戏?」
果然,寻渠一直在暗中窥视我们。望路涯边的一切,他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我也学着他的样子,笑了一下:「寻渠,很抱歉,没有好戏给你看了。」
寻渠侧眼看向骆无极,冷冷笑道:「只是帮你把你兄长的骸骨从灵海带出来而已,你倒是很容易感恩。」
寻渠阴阳怪气,可骆无极似乎不吃他那一套。骆无极在知道自己被寻渠利用之前,对他的恨意就已经很深了,更别说后来从我口中得知了真相。
骆无极看着寻渠,冷幽幽道:「寻渠,你我之债,无关他人。我兄长之死我不会这么算了的。」
说着,骆无极又伸出手去,寻渠一躲,不屑哼笑:「凭你?就是你兄长今日枯骨再生,也未必就是我的对手。」
骆无极恼羞成怒,正要发作,却忽听荻珏颤声道:「哥,收手吧。」
荻珏将手按在寻渠的臂弯处,眼底一片哀色。
「收手?」寻渠一抬手,甩开了荻珏,冷笑道:「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」
寻渠假装听不懂,可神色却十分敷衍。好似我们信与不信于他而言并不重要,只是这形式上的否认是个必要的过场。
荻珏眼角微微发红,晶莹透亮的眼睛里悲愤交错,涩涩道:
「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中,你一直在暗中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。从你留下帝鸢一魄开始,你就已经全都计划好了,不是么?你想以帝鸢探路,看看那塑魂造骨之术究竟有几分胜算,要付出些什么,又能得到些什么。」
寻渠没有说话,眼神却也毫不躲闪。
空气仿佛凝固,许久,才终于听到寻渠冷僻的声音:
「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?」
寻渠问着,却偏过头来盯着我,冷目灼灼,嘴边却不合时宜得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。
我神色平静,回忆道:「我嗅觉自来敏感,第一次在宣琅殿外见到荻珏的时候,我就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,只是那时候并没有多想。毕竟地府之中百鬼游行,各种味道混杂在鼻息处,大多时候都难以分辨。但是直到我在幻境之中第一次闻到你的味道,那种与荻珏极其相似,却又不尽相同的血液味道,我才开始怀疑,我之前所闻到的,根本不是荻珏的味道,而是你的。万年来,你并未离开地府,确切来说,你一直在我们身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,又或者更确切一些,你一直在用你的手将我们像棋子一样,一个一个放在你所希望的位置上。至于你要做什么,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得通。」
说罢,我微微停顿,又接着道:
「我一直觉得很奇怪,骆无极身在地府,连异诡阁的门都踏不出去,原本极好控制,可异诡阁偏偏独立于地府而存在,甚至对阎王都可以「不问则不答」,这样的自由,根本无异于放虎归山。你不会想不到,除非在初设地府之时,在你决定让骆无极做这阁主的时候,就已经有所打算。当荻珏告诉我,你要复生禄筝的那一刻,我终于开始渐渐明白过来,你究竟要做什么。」
寻渠微微蹙眉,眯了眯眼睛。
我继续道:「寻渠,可笑么?若没有你费尽心思的设计,幻境就不会存在,那么我便永远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委。你自以为了解我们每一个人,你自以为算无遗策。可最后却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。你说这是否就是远古众神所说的,乾坤滔滔、生死有道呢?」
「生死有道…」寻渠笑了起来,眼角流露出极度的不屑与讥讽。
笑着笑着,他却忽然肃色,偏过头去盯着荻珏问道:「荻珏,你也这样认为么?」
荻珏眼露哀色,喃喃道:「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,你自来心思缜密,又疑心深重,怎么会轻易相信九重天的话呢?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。你将我们几个皆算进这棋局,不过就是为了迎面更大一些罢了。我、林拂、帝鸢,甚至是骆无极,为了各自的目的,与这《拂生引》中的塑魂造骨之术,与那九重天诸神纠缠不清、不死不休,你就站在暗处,坐收渔利。」
荻珏声音沉郁,面如死灰。微微一顿,颤声道:「我从不信道,可我信你。我那样相信你…我是你亲弟弟,你为何要利用我?这万年来,你可知我是如何度过?」
片刻失色,却是一闪而过。寻渠很快便恢复了面若冰霜的模样,幽幽问道:
「利用?我给了你选择的,是你自己放弃的,如今又来怪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