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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块碑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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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椋,你手机响半天了。
奶奶过来的时候卢椋还在检查石料。
最近采石场新拉来了一批石料,卢椋光拆石头就花了不少时间,顾不上吃饭,家里做了饭就送过来。
早就到饭点了,厂里的工人到点下班,卢椋是老板,没什么准点上下班的概念,她没事就喜欢在厂里待着,坐在一堆石头里敲敲打打。
什么
切割机停下来,浑身都是石头粉尘的女人扯下防尘口罩,露出一张五官偏浓的脸。
你八十岁还是我八十岁呀。
梳着俩麻花辫的老太太一身花袄子,还没到冬天就穿上了高领薄毛衣,你的手机。
她把手机塞到卢椋手里,女人放下切割机,也沾满灰的工作鞋踢开地上的工具,一边问谁啊一边接过手机。
我不识字哪知道,哎呀都要一点了,我要去打麻将了。
不知道是人老了个子缩水,还是女人个子太高,她站在乱糟糟堆放的石料中颇有些站在山头的恣意。
你这些东西能不能收拾收拾,老人家不好走路的呀。
未接电话好几个,都来自二胡仙人。
卢椋摘了黑色的鸭舌帽,扇了扇风,扫了眼身手矫捷的奶奶,得了吧,您比双枪老太婆还利索呢。
不识字看得懂麻将,要我给你点钱吗
你自己留着买吃的吧,奶奶打麻将都比你赚得多。
小老太太还能蹦跶,卢椋一边说慢点,一边笑:跳蚤奶奶,瞧不起谁呢。
卢椋父母去世多年,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。
她接下父亲规模颇大的石雕厂,过去这么多年,居然维持得不错。
就是这行越来越不好做了,石材运过来费用昂贵,工匠工资年年涨价,只有她的毛利润不涨。
高速公路边的石雕厂堆着不少巨型石雕神像,全是卢椋父母死那年跑单的废弃品。
奶奶送的饭放在一边,卢椋长腿跨过几条烂石料,走到这个厂棚唯一的办公桌前。
豪华真皮沙发掉皮稀稀拉拉,卢椋把趴在上面呼呼大睡的海参猫拎到一边,给通讯录里的二胡仙人回了个电话。
那边很快接了,嘿了一声,卢老板,这么忙看来最近生意很好啊。
卢椋浑身粉尘,走到一边水槽冲了冲自己的手:哪有你忙啊,都是大明星了。
她声音清亮,大学时期崔蔓就邀请过她组乐队做主唱。
卢椋声音虽然好听,但五音不全无法拯救,纵然嗓音很有欺骗性,工作却糙得找不到对象。
是大明星我捐款就多捐点了,让你在功德碑上多刻几个我的名字。
电话那边的熟人开了几句玩笑,卢老板最近还接私人订制吗
卢椋洗手很有仪式感,洗完回座位还要擦半天,奶奶没少骂事儿多。
她笑了一声,什么私人订制,你回扬草拉二胡这么多次也没见给我客源啊。
崔蔓这会倒不在老家,背景还有工作室练习的器乐声,那些都是小单子,我这回给你介绍一个大的。
卢椋还当崔蔓开玩笑,很配合地问:多大不会又是寺庙功德碑吧我现在还没做完呢。
她的石雕厂承接业务广泛,大到寺庙佛塔和塑像,小到路边的界碑,能赚钱的都做。
不过规模还是不如他父母在世的时候做得大。
她偶尔也迷茫,自己是不是当年应该直接把厂子卖了,或许还会有更好的发展。
没这么大规模。
崔蔓是她大学同学,两个人在学校认识,没想到还是老乡。
两个人学生时代没少一起玩。
虽然彼此都算艺术专业,卢椋的专业更接近工艺,和音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。
两个人在学校走得近,却都是不谈恋爱的人,总有人误会。
毕业后卢椋回了老家,崔蔓到处跑,偶尔回来带着做哀乐,也能见上几次。
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问我,有没有认识做墓碑的。
她戴着耳机打电话,已经把手机号码发卢椋微信了。
卢椋擦完手顾不上看手机,打开饭盒吃饭,不忘推开跳上桌的肥猫。
墓碑我现在不做小的,大的挺贵的。
她又觉得奇怪,你朋友的朋友哪里人为什么找到我这儿
崔蔓:这不废话,当然是扬草的墓。
毕竟是朋友的朋友,崔蔓也没见过本人,只知道是个跳舞的,具体多大也不晓得。
她只能算中间人,走个人脉。
不过对方的需求很明确,要扬草的墓碑师傅,还要租扬草本地的房子。
要住上两个月,年后再走。
卢椋扒拉着奶奶做的菜哦了一声,心想爷爷是不是又和奶奶吵架了,怎么做到银耳炒白菜的。
她听出崔蔓的工具人性质,毕竟是给活干,行吧,你朋友的朋友也算我的朋友,没几个钱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。
她头发前面剪得很短,刘海外八,工作的时候帽子兜住。
不过耳后的一截发又长到肩膀,随着说话摇晃,能看出不少石头的粉尘。
崔蔓知道卢椋只是工作看上去不太体面,妥妥一厂二代,别说得这么可怜,实在不想干也可以拒绝。
干,当然要干。
卢椋拿起手机,就这个手机号
不对啊,是她要找人干活,为什么还要我打过去
崔蔓:你还挺会拿乔。
她笑了两声,那我把你微信号发给我朋友,再转发
别麻烦了,我直接加吧。
卢椋实在吃不下盒饭里银耳炒白菜,打算找个跑腿点城里的外卖,那我挂了。
嗯。
卢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