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迎(1/2)
伶人弹琴唱曲不断,彩袖翩飞,齐天扬一手执壶,一手端杯,一杯接一杯地吃酒,偶有人过来与他笑谈,他也甚是开怀,直到喝得脸红。齐元亨看不下去,按住他还要倒酒的手,压低了嗓音道:我知你心中不痛快……
父亲想岔了,不日就要高升,我心里很是得意。齐天扬垂下眼眸,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月上中天,宴席才散,昌吉赶着马车径直奔向齐府。齐天扬一上车就闭目假寐,黑夜里很安静,偶尔能听到更夫的打更声。
今日在宴席上你怎突然提出要去大理寺,连升三级会不会太急功近利了就怕严大人觉着你不稳重,心比天高。齐元亨骤然出声。
齐天扬偏过头去,从车帘子的缝隙处往下看,青石板路面在行人日积月累的踩踏下边缘已被磨得光滑,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。突然想起了荣茵曾经对他抱怨:你以后参加科举能不能考得差一点啊我不想要你当大官,我父亲才四品官呢,整天都忙的不见人影,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。你以后要是也这么忙,那我就不嫁你了。
她才吃了自己从国子监回来时在路边买的糖葫芦,嘴巴红艳艳的还覆了一层糖霜,晶莹剔透,嘟着嘴像是索吻的样子,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,只盯着她的唇看。那时他马上十六岁,就要参加科举,当时的太阳很刺眼,他记得自己慢慢闭上了眼睛,缓缓地靠过去,一如想象中的甜。
齐天扬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,过了很久才说:父亲,我已等不及了。
五月的第一天,会试放榜了,荣清名列二甲,赐进士出身,授翰林院庶吉士。
五月二十是荣川的忌日。因为再有半个月荣茵就要出嫁了,王氏就不许府里像往年一样兴师动众,只在祠堂里烧了佛经,点了香烛。起身时罗氏没有站稳,身子晃动,荣茵伸手去扶,却被荣清拦住了,二人相携着离开祠堂,未曾往荣茵的方向扫过一眼。
荣茵回去后念了一天的经,饭食都不曾用,只喝了少许的熟水。
入夜,琴心伺候荣茵梳洗,悄悄拿出一个锦盒来,含笑道:这是姑爷叫人递进来的,姑娘打开看看。
荣茵皱皱鼻子,无奈地嗔怪道:琴心,你怎么也打趣我!还没成亲呢,竟也不害臊地开口叫姑爷了,要是让别人听见,还以为她等不及要嫁了。
锦盒不大,方方正正的躺在荣茵手心,她小心翼翼地打开,是一个青花墨玉的玉镯,色重质腻,紧致温润,边缘剔透,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。玉镯下面还压了张字条,徐徐展开,只见上面用馆阁体写了四个字生辰喜乐。
这四个字犹如重锤,一拳又一拳地砸向荣茵的内心深处。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生辰礼了,好像自父亲去世后,她就失去了庆生的资格,所有人都在这天视她为不祥的,畏惧她、躲避她、憎恨她,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。刚到道观时,琴心还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,可她觉得自己不配,之后琴心也不敢再提了,每年生辰这天都只缅怀父亲。
她以为没有人会为她的生辰欢喜的,或许陆听澜只是不知道呢,不知道今天也是父亲的忌日,不知道父亲是为了给自己过生辰才去世的,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不祥的呢荣茵突然就撒开了手,锦盒掉在地上。
姑娘,您怎么了琴心惊呼一声,连忙捡起来,还好冬日在地上铺的地毯还没撤,玉镯没有摔碎。
心中的悸动戛然而止,荣茵撇过眼:你把玉镯收起来吧。
五月一过,婚期越来越近了。
六月,镇国公府的聘礼接连不断地抬进荣府,荣府也张灯结彩起来,四处挂上了红。荣茵心里的紧张再也按耐不住,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,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,自己真的就要嫁给陆听澜了嘛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呢!为了获得他的庇护,开口要嫁他,对镇国公府却一无所知,前路茫茫,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
荣府也越来越热闹,族里的宗亲接到请帖陆续上门来贺喜了,荣茵被王氏领着整日都在宴息处见客,空闲下来又要试穿嫁衣,忙得脚不沾地。
亲迎前一天的下午,荣茵终于得了闲,带着琴书和琴棋在院子里清点花盆。开春以来她种了不少的花,想着放在栖梧堂里也没人管,便打算选一些带去镇国公府,让琴书和琴棋把花盆边上的泥点都擦干净,等下让外院的人来搬去和嫁妆放在一起。
等搬完,栖梧堂一下子就空了许多,原本逼仄的院子只剩下了墙角的丹桂。荣茵坐在丹桂树